生育排隊這種招是怎么想出來的
根據婦女權益保障法第23條,勞動(聘用)合同或者服務協議中不得規定限制女職工結婚、生育的內容。由此可見,“排隊懷孕”的規定明顯違反法律法規,不具有法律效力。 該用人單位的家規本身違法,侵犯女教師生育自由這一點是清晰明確的,不存在爭議。
問題在于,家規從潛規則變成了明規則。單位為什么敢定如此家規,并且不怕和職工公開撕一場?
有“生育插隊”,是因為有生育排隊。
新聞報道,被辭退女教師,是某大型集團公司創辦的苗苗幼兒園的老師。苗苗幼兒園教職員工有數十人,除了幾名后勤人員為男性外,在一線從事教學工作的都是清一色的女教師。隨著“二胎”政策的放開,幼兒園不少教師相繼有了生育二胎的計劃,而且因為年齡都已偏大,都想盡早生育,紛紛向學校提出生育申請。待育女教師陡然增加,給幼兒園帶來了巨大的壓力。師資力量無法進行調配,集團公司最終出臺了女教師生育二胎排隊的規定。
類似的事情并不罕見。
2016年,河南省中牟縣第一高級中學就出現了“生二胎需排號”現象。規定可以生育二胎的女教師名額,2016年上半年和下半年分別為15名和16名。根據學校推出的“生育二胎指標”,有的老師甚至排到2020年之后。被新聞報道之后,該學校取消了這一規定,當地聲稱將采取從師范學院招錄和返聘退休教師等措施,保障正常教學秩序。該案位列全國婦聯發布的第二屆“依法維護婦女兒童權益十大案例”之一。
同樣是2016年,東莞市橫瀝醫院有女護士向媒體投訴,聲稱“醫院以科室為單位,要求女護士排隊生二孩,如果發現插隊提前懷孕的話,下月起要扣發一半的獎金”。投訴者還向記者提供了一份并沒有落款署名的《關于加強人力資源管理的若干規定》的文件。文件中注明“不實行有序生育的,扣發獎金,還延遲晉升聘用,取消三年內評優資格”。
其實早在2003年,上海16010999女職工勞動權益求助熱線就接到了不肯透露姓名的女職工投訴電話:她們企業女職工懷孕生孩子要領批條,排隊取號。企業每年只準10位女職工懷孕生子,若未排入企業計劃而“擅自”生育的就要扣工資,沒有產假,沒有年終獎,還要影響加工資。
事情由來已久。
總結起來會發現,生育排隊現象主要發生在部分單位或行業,共同點是,女員工比例高,比如學校、醫護、銀行等,又因為存在編制限制,既無法輕易加人,也無法輕易減人,再加上崗位專業性等問題,都使得這些單位不易通過市場獲得臨時人力補充渡過難關。在特殊時段,比如二胎政策落地,同年齡段女性集中備孕,矛盾就越發尖銳,到了無法正常運轉的地步。
違法的家規就是這樣出來的。用人單位敢撕的原因,在于哪怕輸官司賠錢,也要警告其他人,插隊就必須走人,因為用人單位自己沒什么解決問題的辦法。
不是所有國家都頭疼老師懷孕這件事
生育排隊不是國內獨有的現象。在日本生育排隊已是社會問題,甚至形成“懷孕羞恥”現象。今年日本一名年輕丈夫寫信給媒體訴說自己和妻子的苦惱。這名丈夫描述,28歲的妻子在愛知縣的一家私人幼兒園工作,當她發現自己懷孕并告知幼兒園主管后,受到“自私地打破規則”的嚴厲指責。
為避免多名老師同時懷孕,對幼兒園運營產生影響,“幼兒園主管為每位女員工規定了相應的生育時間表,其中潛規則是,資歷淺的員工不能在資深員工之前生育”。丈夫寫道,妻子在得知自己懷孕后悶悶不樂,非常焦慮,盡管自己與妻子一起就此事向主管當面道歉,主管還是在所有員工面前指責妻子“自私”“破壞規矩”。
道歉信在日本引發熱議,職場女性紛紛吐槽,指出“女性生育排隊”在日本職場并非個案,而是普遍的潛規則。
日本這種現象更多的反映了社會歧視女性的痼疾。
但是并不是所有國家都這樣,生育排隊就沒有在美國成為現象。美國的生育福利水平本就比較低,大多數企業沒有帶薪產假,用人單位企業可以將省出來的支出用于聘用臨時員工。另外,比如在教育領域,美國教育行業有強大的代課老師制度可以隨時補充人力,適應任課老師因各種事務請假的長期和短期代課需要。而且因為美國教師收入一般,所以教師流動本就是平常事。
根除生育排隊,光有一紙判決做不到
一紙判決能分對錯,但不能改變問題的根源。不觸及根源,成文不成文的生育排隊家規會繼續出來。
要改變問題,僅依靠用人單位自己不行。現有條件下,它們只能想出生育排隊這種惡心勞動者的招數。
應該在制度層面考慮引入產假男女輪休方式,使得矛盾不完全集中在女方單位。
應考慮改革行業的用人方式,打破編制束縛,在一些行業建立短期替代工制度,提高教師等領域的臨時聘用待遇,以利于臨時返聘退休教師等。
應當看到很多用人單位無法正常運轉的危機,女性集中懷孕只是觸發問題的表面原因,背后仍然是人事制度長期的不合理。
赤裸裸的生育排隊明規則背后,其實更常見更需要關注的,是女性因為生育而在職業生涯上吃暗虧的問題,這些問題還沒有地方可以講理。